原著众人看《吞海》(41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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仿佛过了整整一个世纪,他终于听见通话那边哨子似的北风中传来轻响,那是有人拿手指有规律地敲击摩斯电码,一长一短,随即两长。】
那边步队的状况暂时安全,但被屏蔽了信号的事实仍如一块巨石压在众人心底。
正当他们焦急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突然拨进来的陌生来电,那头是吴雩!吴雩那富有规律的敲打,像在人的心里点燃了一只只象征着希望的火把。希望之篝火,星星之火,可以燎原。
严峫像是稍微松了口气,他朝步重华的方向挑挑眉:“哎,大花,你这不行啊,果然,关键时刻还得靠媳妇儿。”
步重华一张冷脸兀自散发着冷气:“我媳妇儿。”
“得得得,你媳妇儿你媳妇儿,”严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,朝旁边的江停扬扬下巴,“我媳妇儿在这呢,你哥我永远只爱江教授一人。”
脸色尚且还很严峻的江停,听此不由得觉得好笑:“行了,别秀了。阿花不经逗。”
步重华:“……”
【……
车厢里安静得可怕,既没开导航也没开车载广播,三个马仔分别坐在前排和吴雩身侧,明显都受过一定保密训练,彼此之间除了眼神之外没有任何语言交流,绝不透露出关于目的地的任何线索。】
蔡麟看见这安排便怒道:“我靠!这怎么个意思,瞧不起我们步队啊?!”
张小烁也愤慨质问:“就是!怎么我们小吴哥这边,马仔就都不说话的,步队那边就那么松散,这明显就是不重视我们步队嘛!”
廖刚听着声音青筋直爆,他拔腿上去,给了蔡麟和张小烁一人一个爆栗。
“嗷!”“哎哟!”
廖刚抬起头:“正是步队那边的马仔看守松懈,才会使得步队有机会传递出信息,传递出那个暗号,让我们的人转道换车。”
“没错,他们对步队放松警惕,代表着更有突破口,步队就更易做些手脚,深入瓦解敌人内部。”孟昭解释着,随后又蹙蹙眉,“但小吴那边……情况也很严峻。鲨鱼对小吴的防备心太重,小吴很难躲开监视与我们会合了。”
鲨鱼罕见地赞同了条子们说的话:“的确,是我小看了步队。我一直以为,是画师引来了你们,没想到,是步队这个我没放在眼里的对手,在更早之前。”
严峫啧了一声:“小看吃大亏,黑桃K就是个例子。还有,什么引来引去的,我们是去接吴雩回家的,是吧大花?”
步重华“嗯”了一声,随即忍了又忍,还是脱口而出:“严峫,你能别叫大花了吗。”
“啊?好的大花,没问题大花。”
步重华:“……算了。”
【……
这个姿势让他靴跟可以一直顶着屏蔽器的某根天线,此刻它已经被顶歪了,因为接触不良的缘故绿色指示灯正断断续续亮着一点红光。】
严峫倾了倾身,奇道:“wc……这信号干扰器安装的地儿这么缺德,还这么隐蔽,弟媳你是怎么发现的?”
吴雩腾出一只手,摸了摸鼻尖:“以前做卧底的时候……看那些老板用过。基本都是挑这些地方,越隐蔽越好。”
“——你也自己上手安过,是吧阿归。”玛银终于逮到一个机会,“只不过我阿爸教你的东西,竟成了你以后帮助条子的本事,你也真是不懂感恩,对不对?”
吴雩的手顿了顿,仿佛被毒蜂给蛰了一下,鬓边的碎发堪堪掩住了他的神情,他就那样坐在那里,整个人像一尊雕像,布满了无生气的白。
气氛一下子开始不对起来。
蔡麟怒吼道:“你能不能闭上你那张嘴啊?!一开始就告儿你们了,别叭叭别叭叭,听不懂人话还是咋地?!”
玛银冷笑,目光有如实质的箭矢,却是直直射向吴雩:“你这条子这么急欲让我闭嘴,是想自我逃避吧?没用的,别自欺欺人了!做了就是做了……”话里的寒意,仿佛冷得刺入骨髓,“阿归,来、不、及、了。”
“我劝你最好闭嘴。”步重华无机质的眼对上了玛银,替吴雩隔绝了这样充满恶意的眼神,他浅色的眸子看起来很淡漠,像两架冷冰冰的机械,泛着残忍的光,让玛银觉得自己正在被手术刀解剖,她被骇得止住了话头。
很奇怪,她明明死了,却仍是在那样的目光下感觉到窒息的恐惧,就像是……又死了一次。
【……
“‘钩子’情况危急,不知道能拖多久,但我们会尽力。”宋平顿了顿,迟疑了好几秒,才沙哑道:“我相信你,我希望你俩都能平安回来,你俩以后的日子还长,明白吗?”】
“在这种时候,能听到这样的话,真的很催人泪啊……”一个感性的女警察抹泪道。
“我相信你,宋局这不仅是相信之前那十二年卧底岁月,还是相信吴队并没有真的跟鲨鱼同一阵营,相信吴队是有道德感,正义感,愿意守住内心原则的!”
“他们都会平安回家,一定会,好日子在等着呢!”
步重华转头对着宋平颔首:“宋局,谢谢。”吴雩也微微一动,偏头道:“谢谢宋局。”
宋平笑着摆摆手:“现在都苦尽甘来了,小两口好好过。”
鲨鱼闲适地挑挑眉:“道德感,正义感,愿意守住内心原则……”
“之后的发展,应该会很有趣。”
【……
步重华含血咬牙道:“我cnm。”然后用最后的力气猛然翻身掐住了鲨鱼的脖子!】
——精英竟然说了dirty talk!大花你太帅了!
这段文字一出,先是寂静了一瞬,接着全场沸腾!
“帅啊大花!掐得好!有你哥当年大战黑桃K的风采!”
蔡麟握拳,激动极了:“步队加油!用力啊,照这架势,马上就能解决鲨鱼了!”
孟昭却有些担忧:“可是如果就这样掐死鲨鱼,那工厂地点什么的就不得而知了……鲨鱼还不能死。”
廖刚点点头,他皱着眉:“孟姐,我理解你的顾虑。但步队当时几乎处于绝境,实在没有什么破局之法了,到了万不得已,只能杀死鲨鱼脱身。毕竟,我们自己人的命,可比毒枭更值钱。”
宋局沉声道:“鲨鱼的命也可以先放一放,步队吸入了毒气,这场战斗是在耗命。必须马上找到解药注射才行。”
这边的老警察在思量接下来的发展,而那边则是完全不同的景象。
“步队这也太man太带感了吧?平日里一丝不苟,注重礼貌仪态的精英,突然飙脏话什么的,我可以,我真的可以啊啊啊!”
“别可以了!人吴队看着呢!”
“啊?哦哦!那个,什么……我小点声,小点声……嘿嘿。”
“你被美色昏头啦?!人吴队那耳朵,可灵敏了!你快醒醒吧!”
“嘶——我不说了,不说了……那个再说一句,葱花鱼万岁!”
【……
年轻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望了眼,说:“谢谢。”
然后他看都没看,反手一枪打爆了制毒师的脖子,摘下他的防毒面具扣在自己脸上,然后把尸体随手扔在正往外一滴滴渗血的车门边,大步走向了黑洞洞的厂房。】
——小鱼来救老攻了!
——彬彬有礼吴小雩,说完谢谢就送你上西天!
“我来了。”吴雩的眼珠动了动,像是雕像突然有了烟火气,活了过来。他望着步重华,轻声道:“因为我特别想你,想见你,所以我来了。”
“——因为,我不想只是想。”吴雩有些局促,“我不怎么会说话……就是,就是很想你,想见你,想让你好好的,担心你有没有受伤……我……!”话没说完,步重华就伸手抱住了吴雩。吴雩的大脑空白了几秒,才缓缓抬起双臂,环住了步重华的后背。
步重华的眸子染上温度,他附在吴雩的耳畔,低沉又富有磁性的声音轻轻响起:“我当时,甚至以为自己在做梦。”说话带出的热气温柔地喷洒在吴雩的耳边,颊上。“我在想,是不是吸入毒气后出现了幻觉,让我看到了想见的人。”
吴雩鼻腔酸涩,他张了张口,随后猛地在步重华的耳廓上落下一吻,道:“不是幻觉,是真的。”
“太好了,小吴哥来帮步队了!这下应该能有很大胜算了!”
小季咽了一口唾沫,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:“当务之急,得先给步队注射解药才行……不知道步队那边怎么样了……”
【……
“回去转告严峫跟姓江的,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他们胆大不要命的表弟兜底,下次没这么好的事了。”】
——我本该是这场婚礼的伴郎。
——楼上人干事?
严峫的嘴角一僵,他闭了闭眼,而后睁开,沙哑的声音坚定地响起:“无论如何,秦川一直都是我的兄弟。”
不管你在哪里,秦川,我的兄弟。
天高水远,希望你一切都好。
只不过,欠你的一杯喜酒,怕是补不了了。
【……
吴雩最后俯身亲吻他锋利的眉角,颤抖着站起身,鲜血淋漓的手掌用力在步重华侧颊上一抹,那是个决然果断的告别,然后转身向外走去。】
“骗、骗人的吧,小吴不仅帮着救活了鲨鱼,还要跟着他们走?!”
“鲨鱼必须得救,藏货和重要工厂地点还没影儿呢,只是杀死他,根本没多少价值,因为失去一个领头人,那个罪恶的世界是不会崩塌的,之后会有千千万万个鲨鱼出现在领导者的位置上,只有将最根本的根基摧毁,才有可能遏制住源头。”
“而且吴队的卧底计划还需要进行,如果在这时候不救鲨鱼,那么之前铺垫的一切,决裂,奔逃,妥协……就全白费了!只有吴队救下鲨鱼,而且选择与其离开,那么这位狡诈的大毒枭才有可能对吴队吐露出更核心更深层的秘密。”
“可步队得多心痛啊,这才刚见上面,下一刻就……就要分别了……”
“等等!这个动作……步队应该是在这个时候,发现小吴哥就是当年救他的那个孩子的吧!”
二十年前后的场景完全重合,步重华终于知道当年救他一命的孩子就是吴雩,而现在这一次,吴雩又救了他一次,一样的告别动作,一样的背影,步重华的意识愈来愈模糊,他在一片朦朦胧胧中,突然明白了,他追着当年那个孩子一直跑,却总是差一点,总是来不及。
失之毫厘,谬以千里。步重华也清醒地认清了那个残忍的可能,这一次,如果他再追不上吴雩,那么等待他们的,就是生与死的天堑。
【……
严峫在听到万无一失四个字时张了张口,但欲言又止,伤感而无声地轻轻出了口气。】
万无一失。
这是对秦川的评价。
那个看似温和,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的秦川;那个看似算无遗策,从不将自己放在死路里的秦川;那个看似纵局旁观,从来都为自己备上那么几条后路的秦川。
几乎所有人都被他耍得团团转。
可是。
可是谁敢相信,秦川并非万无一失,他亦有曾经失手,因乌头碱投毒的剂量被黑桃K给偷偷加大,而亲自杀害了自己的父亲。因为这件事被发现,而不得不逃离警局,被四处通缉。甚至连最好的兄弟的婚礼都没有机会参加了。
万无一失,怎么可能万无一失呢?
百密都有一疏,更何况万啊。
不该是这样的,秦川他不该是这样的结局。他本该,他本该是那场婚礼的伴郎啊。
秦川现在白也不是,黑也不是,他是一道精致的灰。只是这灰色太精致,太特别,所以入不了任何一方势力的眼。
最后最后的结局,应该只有秦川骑着属于自己的小摩托,在这茫茫的天地之间,在这处那处借宿,自由自在的,才是最好的结局吧。
天地之大,何处都能为家,却又何处都不是家。
我亦飘零久①,孤立不言别。
唠嗑:
①处“我亦飘零久”出自清代顾贞观写的金缕曲(二首)。
对川儿的感情一直很复杂,唉。